第46章 Chapter 46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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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来不及了, 宫惟。

    你就要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半梦半醒间宫惟的意识仿佛被放置在烈焰上炙烤,昏昏沉沉中他不舒服地动了一下,紧接着就被脑海深处更强大的神识强行压平了。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从灵魂深处响起, 越来越急迫、越来越洪亮, 直至震荡响彻四方——

    杀死徐白。

    很快就要来不及了——

    “什么来不及了?”尉迟锐奇怪地问。

    谒金门会客的小花厅外,红枫掩映,流水淙淙, 小火炉上煮的茶散发出袅袅清香。宫惟蓦然回过神来, 轻轻地啊了声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刚才说什么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宫惟似是没反应过来,怔忪片刻才问:“有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最近没事吧。”尉迟锐皱起眉头打量他半晌, 说:“怎么老自言自语的, 应恺也说你心神不定, 走火入魔了?”

    宫惟懒洋洋地笑起来:“你走火入魔我都不会走火入魔。”他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, 笑道:“刑惩院今晚有事,走了!等你家那盆墨梅开了我再来找你玩儿!”

    尉迟锐简洁有力回答了他一个字:“滚!”

    宫惟大笑而去。

    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不知从何时开始,虚空中仿佛出现了一瓶沙漏在簌簌流动, 那细沙粒粒坠落的声响始终回荡在耳畔,但宫惟并不知道倒计时的流沙还剩多少,也不知道当时间走到尽头时会发生什么。

    无形的压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叠加累积。

    他在等一个答案, 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希望那个命中注定的时间早点来,还是希望这一刻就此静止, 不再向前。

    初冬深夜, 一轮白月映进高高的窗棂,如风将皎洁的薄纱拂进大殿中。床榻上宫惟蓦然睁开眼睛, 仿佛感应到什么似地起身望向殿外, 随即披衣下床, 推开了雕花窗。

    他没有穿鞋, 柔软的光脚踩在竹林中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不知走了多远他才停下脚步,只见远处大殿兽首飞檐,檐角上伫立着一道挺拔人影,于月下越发生冷疏远,正从高处投来视线。

    极北冰原遥远的风雪气息尚未在他袍袖间散尽,风吹来不奈何剑身隐隐的血气。

    宫惟笑起来,仰着头问:“你是来找我玩儿的吗,徐白?”

    那身影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刚杀了人呀?”

    少年的面容是那么天真,身上柔软的白缎寝衣反射着月华,又被剔透肌肤辉映得黯淡无光。

    徐霜策终于开了口,淡淡道:“宫惟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世间千年无人飞升,两个月后升仙台祭祀,应恺准备叩问天道,以求重启天门。”

    宫惟的神情微微变了。少顷他才问:“徐白,你要飞升了吗?”

    世间修道求仙,概以沧阳宗主为首。如果飞升之路当真能开启,第一个能羽化登仙的显然是徐霜策,不会是别人。

    但徐霜策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沧阳宗主与刑惩院长之间的矛盾已经很尖锐了,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是不能共存的宿敌。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会在这样一个冷月高悬的深夜遥遥相对,言语平和,秋毫无犯。

    也没有人知道徐霜策袍袖之下还凝固着万里之外冰川之巅,度开洵人

    头飞起那一刻溅上的血。

    “如果有一天,”徐霜策猝然道。

    这话来得非常突兀,他顿了顿,才又道:“如果有一天,我不在了。”

    宫惟一眨不眨看着他,似乎在等待着下面的问题。

    不论是谁被宫惟这么看着的时候,都会产生一种仿佛自己正被全心全意地关注、被完完全全放在心里的错觉。他天生就像一团又轻又软的美梦,快快活活地包裹着你往下坠,虚幻、甜美、漫长而无尽头。

    但那只是错觉。

    徐霜策的话音止住了。良久突然说:“算了。”

    他转身欲走,但就在这时身后地面上传来宫惟清亮的声音,说:“我会哭的!”

    徐霜策停下脚步回过头。

    只见少年笑意盈盈地踮着脚,一手拢在嘴边,抬头补充了一句:“真哭!”

    出乎意料的是徐霜策长久地俯视着他,既没有说出任何刻薄的言语,也没有再一剑斩来弄伤他的眼睛。他挺拔的鼻梁将侧脸隐没在了月光之后,眼底似乎微微闪动,但看不清是什么神情,半晌削薄的唇角才掀起一丝冷笑,说:“做梦。”

    然后他没有再给宫惟任何说话的机会,闪身消失在了广袤的长空中,一瞬就不见了。

    宫惟笑意渐渐消失,踮起的脚跟放下了,血红色如漩涡般在瞳底旋转。

    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终于看清了命运从脚下延伸出去的路,尽头通往两个月后苍穹之下的升仙台,元神深处那个与生俱来的声音一遍遍回荡以至轰响——杀死徐白。

    那是你降临于这世间的唯一意义。

    杀死徐白。

    虚空中那个无形的沙漏终于轰然翻转,流沙飞扬迸溅,时间走向终点。

    杀死徐白,在那无可挽回的结局发生之前——

    宫惟蓦然睁开双眼。

    空虚的灵脉让他虚脱昏沉,惊醒刹那间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他下意识从床榻上坐起起,发现身下竟是高床软榻,紧接着感觉到身侧躺着其他人,扭头一看,竟然是徐霜策!

    月光从高高的窗间洒进璇玑大殿,夜空桃瓣飞扬,层层纱幔轻卷。徐霜策仅着玄色修身内袍,一动不动倚靠在外侧床头,从平静的侧脸和沉缓的呼吸来看他应该是合衣睡着了,修长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不是在金船上吗?怎么会回到沧阳宗璇玑殿?徐霜策怎么会躺在这里?

    宫惟神智一时清楚又一时恍惚,视线如同被蛊惑般落在对方咽喉上,梦境中尚未退却的杀意再度从心头涌起,那个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——

    杀了他。

    十六年前你已经失手了,必须尽快杀了他——

    宫惟着魔般伸出手,悬空在那毫无防备的脖颈前,指尖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“……十七年前徐宗主远赴千里,将欲毒杀法华仙尊的度开洵斩杀于极北之地……”“世人皆知法华仙尊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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